人有人頭，班有班頭。
一個連隊裡會依照現有人數，
約莫13～14人進行編制，
成為一個班。
我們是按照身高來決定誰是班裡的班頭，
所以我排在班裡的第三員。
號稱一米七八的身高在部隊也排不到很前面。
班頭編號「洞么伍」，
身高一百八十出頭，
身形瘦扁、顴骨明顯，
痘疤存在於臉頰兩側。
脊椎略為側彎十五度致使左肩高於右肩二點三公分。
班頭是個值得觀察的人。
在部隊裡吃飯其實有點像中共以前的人民公社大食堂，
也有點像「瘋狂女子監獄」的男子版。
反正就是一堆人在固定的時間，
集合、整隊、魚貫進入餐廳依序坐下，
等待班頭下令已盛打桌上的飯、滷汁、湯或麵，
配上在門口打的餐盤，
開始用餐。
但是在坐下之前，
是有一串比「芝麻開門」還臭還長的口訣要念的。
通常是由班頭發號施令，
但在班頭身體不適、出公差、被叫去罵或罰站之類的情況下，
會交由班二或班三來執行。
讓我來說明一下這一串口訣。
「取板凳（這時要維持彎腰拉板凳的姿勢）。好（此刻方可直立身軀）。就位（先左腳後右腳的跨進板凳與餐桌之間的空位）。第二班坐下。各位弟兄，飯菜有沒有問題（班兵們要基於形式地回答「沒有」）？第二班開動。」
然後大家才可以吃飯。
但是班頭「洞么伍」有一個很大的問題，
就是他記不清上面這一串詞。
而且不知道是因為缺乏活力還是肚子太餓，
常常講得有氣無力，
還會破音，
因此被其他的新兵嘲笑。
他會講成下面這個樣子。
「取板凳。好。就位。坐下。各位弟兄，飯菜有問題嗎？開動。」
有一次剛好被班長聽到，
結果就被電了一下。
班長問道：「你們沒有人告訴班頭他講錯了嗎？」
我忍不住地給他加了點料，
說道：「有啊，但是他不聽啊。」
可惜的是，
並沒有甚麼進階懲罰。XD
例如罰站、寫悔過書或是罰勤兩小時之類的。
（等一下再來解釋我為甚麼想坑他。哈哈。）
吃完飯要離開餐廳的時候也是有口訣的，
再向大家說明一下。
「各位弟兄，吃飽了沒（班兵們要基於形式地回答「吃飽了」）？起立。移位（先右腳後左腳的離開板凳與餐桌之間的空位）。靠板凳（這時要維持彎腰靠板凳的姿勢）。好（此刻方可直立身軀）。取餐具（身體向前維持拿餐具的動作）。好（此刻方可直立身軀）。下餐廳。向左向右轉。起步走。」
是不是很麻煩呢？
以前聽說還要坐二分之一板凳，
動筷子要取直線、走直角，
一個繁文縟節到掉渣。
我個人覺得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訓練新兵的「服從」，
讓你變成沒有自由意志的二等兵。
講了這麼多，
跟「先吃」有甚麼關係呢？
這就又要回到班頭「洞么伍」身上去了。
部隊裡一個新兵每天的餐費只有93元，
所以能吃的東西實在不多。
這個時候就是飯桌上展現人品的時刻了。
班頭「洞么伍」在眾班兵的觀察之下，
每次打完餐盤走到餐桌之後，
第一件事情必定是先把飯匙跟大湯匙放至定位，
幫自己拿一雙筷子，
然後立正站好。
（其實也沒站好，就是一副欠電的站姿。）
人是有樣學樣的，
學壞的尤其快，
所以跟他坐在同一邊的「洞么捌」和「洞么勾」也是先拿筷子。
其實這樣是不行的，
如果被班長看到是要挨罵的。
站在道德上的觀點來看，
此一舉措也不是很恰當。
如上圖所示，
一張餐桌坐了十二個新兵，
其他九個新兵都靜靜站著，
就他們三個新兵比別人早拿餐具等著吃飯。
等到「洞么伍」一下完口令，
我想不需多說，
你應該知道他的下一步是甚麼了。
看到自己喜歡吃的麵食，
不管是湯麵還是乾拌麵，
立馬幫自己打得滿滿的，
就是已經超過碗的邊緣高度那種「滿滿的」。
完全不管其他班兵們還沒有筷子，
不管其他班兵們可能沒得吃。
所以我後來開玩笑叫他「先吃」，
臨兵們一聽就知道是在說誰。
做得這麼明顯而讓人討厭也堪稱一絕。
但是大家也是處於敢怒不敢言的狀態，
後來我忍不住了，
就向「洞么伍」問候了一聲，
告訴他說：「ㄟ！班頭，那個麵不是只有你要吃耶！你打那麼多，傳到我們這邊的時候都只剩一人一口了。」
後來果然收斂許多。
其實台灣人不知道是過去受到太多國家殖民的影響，
還是遷台初年因為政治力量迫害，
導致大家常常處於敢怒不敢言的畏縮狀態。
就只是在背後謾罵。
但是這樣是無法改變任何事情的。
唯有站出來大聲呼籲，
才有改變社會的可能。
以後有空再來說說我們連長的故事，
大家晚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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